忘川

這個星期六只上了一節課，星期日也是老公口中的No yoga day，中午家族在天母聚餐，餐閉時爸爸告訴我，有空時去看看外婆，因為已經無法進食，人生可能不是以月算，而是以日倒數了。

我馬上決定全家立刻就到外婆家去，弟弟一家也跟著都去。想想去年五月間外婆還能出外聚餐，下半年至少還能駐著柺杖從房間裡出來到客廳跟我們聊天，大家還合拍照片，但這次去探訪外婆，沒想到她已經完全無法起床了，而且讓我吃驚的是，她竟然連我弟弟都已經不認得了。

我握著她的手，媽媽提醒她我的名字，她說她還記得我，但她似乎已經記不得孩子們，每個孩子都說是我的，用閩南語一直說跟我長得好像，像一個模印。然後一直說我皮膚很白、很漂亮…

我問她今天幾歲，哪一年出生，她還記得今年88嵗，還能算數，說我只有她一半年紀，但當我問她記不記得生過幾個孩子，她卻已經忘了…孩子們拿著媽媽去埃及騎駱駝的照片跑到房間裡來，我記得外公外婆是家族中最早就去埃及旅遊的，但問外婆，她卻完全不知道了…下次去探望她的時候，她可能記憶會退化更多吧。

97歲的外公雖然有點駝背，聽力不好，但還能自己不用柺杖的走來走去，記憶力也還很好，但我們都花時間陪外婆，反而沒時間聽外公訴說往事了。外公說他每天看著大家的照片，就覺得大家還在身邊。我突然了解，媽媽跟我要數位檔案的原因了，現在大家都用數位相機，照片很少拿去沖洗放大，老人家手邊就反而沒有最近的照片了。

現在四代同堂的家庭不多，我的孩子將來該對外曾祖父母還有記憶，已經算是非常幸運的。

我和弟弟都是外公外婆一手帶大的，因此比較有感情，弟弟到小學畢業還跟外公外婆在一起，有一年國中時「離家出走」還到外公外婆家去，記憶猶新。

而我兩個孩子出生，外婆都還來幫我坐月子，那時候身體還很好。她的學歷不高，但性情很溫和，我常覺得她的看法與口吻比校長出身的外公還要有哲理。

我記得以前民歌時代李建復唱過一首「忘川」，「有一條小河叫忘川，喝了川水就忘了一切，忘了一切，也忘了自己...」，有時候能忘記也是一種幸福吧，年老了就會自然走向不可逆的命運，只希望外婆還記得的，都是愉快的回憶吧。